别鹊惊枝

【曦澄·酿春光】 校草恋爱手册·橙

活动开始啦!

*高中校园,全员年龄操作,ooc是我的

我就抛个砖!!引后面太太们的玉!!

啵啵!

 

 

 

【校草恋爱手册·橙】

 

 

热热闹闹的校运会暨文化艺术周结束之后,高三年级马不停蹄迎来了“八校大联考”。联考这一天,令人窒息的周六终于坚守到“最后十五分钟”,十一月末的秋风趁着这时候吹来大堆积雨云,把嚣张的秋老虎撸成一只落汤猫。

 

雨来的快去的也快,雨后夕照瑰丽,橙色调的天空,流云一线,钟楼顶上停着一排灰喜鹊,伴随着骤然敲响的钟声,振翅高飞。

 

周六的放学时光总是会有一种缓和感,晚自习少一节课,能让人多出许多个自在呼吸,在紧张焦虑的学海里放松片刻。

 

人群踏着下课铃声走向食堂时,广播站里也忙活开了。刚刚走出考场的站长蓝曦臣还夹着那杆水性笔,上头的温度还没散,一番试题激战下来,脑沟都快抻平了,累得不想说话。

 

今天是周六,广播站轮到他当值,拜托舍友帮他打饭之后,他踩着点走进了广播站。和他一起的学弟聂怀桑已经在准备今天播放的曲目了,看见他进来,扬了扬手里的饭团,空不下嘴来打招呼。

 

学校食堂是不会卖饭团这么“高端”的食物的,最近校外刚开了几家新店,其中一家大胆尝试了饭团,且不说味道如何,总之让困缚于高油高盐三百年不换菜色的食堂,味蕾都凋谢的莘莘学子来说,是耳目一新的尝试。

 

寄宿制学校的大铁门无情无义,把校园和外面的花花世界隔绝开来,校领导更拒绝外卖进校。但只要有缝,就会有希望。聂怀桑只是隔着大铁门伸长双手与店家深情款款交易的其中一员。

 

蓝曦臣坐下来整理稿件,周五周六例行有点歌的节目,在手机这种“谍战级”通讯工具无法抬上明面的管理制度下,大部分投稿都是纸条,塞进广播站外的小信箱里。而他们决定的方式也十分的原始——抓阄。

 

当然这项工作一般会在本周六中午截止,免得临到头匆匆忙忙,变数太多。聂怀桑好不容易咽下了饭团,连忙说:“学长,今天的点歌有点麻烦啊。”

 

“怎么了?”蓝曦臣微微皱眉,距离开播时间不到十分钟,现在有麻烦怕是不好解决的。

 

聂怀桑把中午抓阄出来的纸条递过来,说:“照例抽了四首,再加上短信点歌两首,本来没什么问题。但我刚刚才发现,有人点的是这个……”

 

蓝曦臣接过纸条,其中一张上,清秀的字迹写得很工整:点播一首高二八班江澄唱的《为你写诗》

 

他懵了一下,把这句话又咂摸了一遍:“还指定歌手?”

 

聂怀桑苦着脸说:“是啊!江澄拿了‘十佳歌手’的冠军之后,人气蹭蹭的长,有人说他是新一代的校草。”

 

蓝曦臣勤学好问:“那老一代是谁?”

 

聂怀桑叹了一口气表示遗憾:“你咯。”

 

过气校草蓝曦臣不予置评,皱眉是在苦恼这首特殊的点歌该怎么办。说实在的,这根本就是一张废纸,江澄只是一个学生,又不是出道的歌手,怎么会有个人单曲。

 

这只是迷妹的呐喊罢了。

 

聂怀桑托着下巴思考:“你说现在去把江澄抓过来‘现场直播’,被他冷酷无视的概率大,还是被他冷酷殴打的概率大?”

 

蓝曦臣思索了片刻,微微扬起嘴角,说:“没关系,也不用重抽了,你先播其他的,我去宿舍一趟。”

 

“你去宿舍干嘛?”聂怀桑只来得及绊住他夺门而出的脚步半秒,听见他关上门前快速回答了一句:“拿手机。”

 

十几分钟后,悠扬动听的校园广播里传来站长蓝曦臣温润柔和的声音。

 

“……下面,请欣赏一首特殊的点歌。”

 

正在球场上准备三步上篮的魏无羡凌空崴了个脚,落地时差点趔趄到劈叉,在一群人震惊的目光里,咆哮着“卧槽”,冲上寝室。

 

“江澄!”魏无羡一把推开寝室门,看见江澄好端端站在阳台洗衣服,水声哗啦啦啦啦的十分欢脱。

 

“我的妈,我以为你出卖色相跑去广播站卖唱了!”魏无羡靠着门框大喘气,江澄礼节性的翻了个白眼。

 

“请问您又在发哪门子的羊癫疯?”

 

魏无羡一步上前把水龙头关了,周遭的杂音一下就退去,窗外传来广播里有点模糊的歌声。尽管不太清晰,但江澄本人怎么会认错,这可不就是他自己的声音?

 

“卧槽?!”江澄和魏无羡大眼瞪小眼,青天白日里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天晚自习的时候江澄受到了班集体的热情礼遇,由于大部分人都毫无缘由的相信,那是江澄本人亲自去唱的,或者自己录下来拿去投稿的,一时间冷热酸甜应有尽有。

 

班主任过来开小会吹牛逼的时候,还不忘把他提溜出来夸奖了一通。什么“明日歌王”啦,什么“校园男神”啦,什么“真不愧是我的学生优秀真是跟我一脉相承”啦……

 

江澄生平以来,“嚣张”卡在“规矩”的边缘,“安分”脱缰在“不羁”的草原。由于魏竹马就是一位资深的“嫑脸”专家,他“近墨者黑”,差点忘了“臊”字怎么写。

 

这个突发事件不仅让他摸不着头脑,还觉得有点难为情。

 

“从广播里听自己唱歌有点怪怪的。”课间江澄靠在走廊扶手上,接受着来往那些故意,或者无意路过的同学的注目礼。他回想了一下,抖了个激灵,“有点恶心。我平时就洗澡唱歌,总觉得像谁在咱们寝室厕所里安了窃听器似的。”

 

魏无羡叼着棒棒糖,双臂挂在扶手上,侧过头笑他:“你这样说得我也觉得好恶心,那我拉稀的声音也被窃听去了吗?”

 

江澄转过头跟他对视三秒,两个人一起露出了“恶心他妈夸恶心”的表情。

 

“你离我远点,我总觉得这是一句有味道的对话。”

 

魏无羡哈哈大笑了两声,回归正题:“咱们捋一捋,这歌既然不是你自己投稿的……”

 

江澄睨了他一眼,那意思——我的脸皮能这么“水泥制造”吗?

 

“那肯定是某个人偷录的呗。你艺术周参加‘十佳’的时候,初赛唱的就是《为你写诗》,说不准你在哪里偷摸着练习的时候,被谁听到了呗。或者是初赛现场谁录的?”魏无羡给他条条缕缕分析,咬碎了棒棒糖,捏着小棍儿指指点点,“咱们得顺藤摸瓜。这瓜是从哪儿结的?广播站啊,所以……”

 

江澄顺着他小棍儿指着的方向,看见贴着墙壁走得贼头贼脑的隔壁班同学聂怀桑。

 

 

第二天周日,中午放学后,江澄拎着聂怀桑的校服后领,敲了敲高三三班教室的后门。

 

“我找蓝曦臣。”

 

江澄像个校痞似的,校服袖子推到了肘弯,拉链大开,里面是件圆领衫,他头发有点长,刘海掠过眉毛,将眼角的弧度延伸了出去,下巴微微抬一点,一股子“不可一世,我来挑事”的味道。

 

班里的人才走了一半,剩下的男生几乎全看了过来,女生捂着嘴窃窃私语。这一幕怎么看都有点“高二小毛头越级挑刺学长尊威”的感觉,聂怀桑缩着脖子躲在他身后,一声都不敢吭。

 

聂鹌鹑正在偷摸观察路线,好在等会儿控制不住打起来的时候赶紧脱战,他感觉有人朝他们两的方向走了过来,不止一个,心下一紧,就听见江刺头大大咧咧又重复了一句:“我找蓝曦臣,他在不在?”

 

“你找他做什么?”来人牛高马大者,校篮球队主力也,座右铭——比我矮的都是我小弟。往后门一站,自己就堵住了一个通道,粗眉高挑,不屑一顾:“高二的?”

 

江澄是什么人,架能打,事能找,但不打无谓的架,不找吃亏的事。能屈能伸才是好汉子,一伸手捞过身后的聂鹌鹑,说:“我陪聂二来找他。”

 

这么巧,那位壮士也姓聂,而且就是跟聂二一个爹胎里出来的聂大哥哥。

 

“大哥,我找曦臣学长,有广播站的事。”聂怀桑嘿嘿一笑,化干戈为玉帛。

 

江澄也适时露出了一个和善的微笑,表示自己只是酷了一点,但不是来打架的,阿弥陀佛,帅即是罪过。

 

聂明玦仍板着张脸,看不出喜怒,“他下课就走了,你有事不如给他打电话。”

 

无功而返二人组回到自己班上,魏无羡等得前胸贴后背,搁下油性笔就嚎:“怎么样怎么样啊?找到没?”

 

“没。”江澄摆了摆手,欣赏不来白板上魏无羡涂鸦的满汉全席。

 

聂怀桑坐在魏无羡的位置上捂着脑袋,心有余悸:“大哥那个眼神好可怕嗷嗷嗷……我什么都不知道啊你就是拿我当挡箭牌,我怎么知道站长从哪里搞来你的歌?他难不成是心怀不轨意欲报复吗?”

 

“你念叨啥呢?”江澄一巴掌糊在他脑袋上,“心怀什么不轨?”

 

聂二眼咕噜一转:“你抢了他‘校草’之位,于是嫉妒冲昏了他的头脑?”

 

魏无羡“切”了一声:“瞎扯,这跟他莫名其妙有江澄唱歌的音频有什么关系?你还不如说他暗恋江澄来得实在。”

 

他自己说完,顿了一下,恍然大悟地指着江澄,发出一声婉转跌宕的“哦——”,聂怀桑捧着脸瞪大眼睛,附和了一声悠扬缠绵的“哇——”。

 

江澄回了他两一个掷地有声隔山打牛的“呸”。

 

 

他是在某个日暮时分来到教学楼顶层的空教室,十一月不冷不热的天气,让这段放学时间很适合进行各种运动。

 

远远的听见球场上的喝彩声,他不由自主被这种热烈的气氛感染,迎着橙色的夕阳深呼吸,全身心的放松。

 

他想在上课之前找一个僻静的地方,写艺术周开幕式的开幕词,还有“十佳歌手”的主持词。

 

于是他选择了顶楼的空教室,这里堆着一些坏掉的桌椅,一般这种时候,都不会有人。顶层的好处除了远离尘土之上的喧嚣,还更贴近天空和太阳。

 

以往他也喜欢来这安静的一隅进行创作,他没想到今天这块秘密基地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

 

空教室里没有人,声音从外阳台传来,磨砂玻璃上有一块深色的阴影,还能看到靠在玻璃上的人,黑色的头发。

 

先是轻缓的哼唱,声音的主人似乎还在寻找最适合自己的调子,他不由自主屏住呼吸,像雕像一样立在门口。

 

蓝曦臣悄悄靠近,那人停下了哼唱,从头开始,清晰的唱出歌词。

 

是个男生,声音很清朗,度过变声期后,缺少了薄脆的少年感,低沉了一些,像摇晃装着鹅卵石的水瓶,依然给人流水般透澈的感觉。

 

他应该戴着耳机,所以蓝曦臣只听到清唱版。仿佛,少年在用韵律念一首诗。

 

一抹斜阳投进教室里,浮光中尘埃轻慢的漂浮,日光倾城,歌声纯粹。偶得的美好最为可贵,蓝曦臣掏出了手机,在那人再一次重头开唱时,按下了录音。

 

他录完之后做贼心虚一般偷偷走了,直到在“十佳”初赛上再一次邂逅这个声音。

 

蓝曦臣一直没删掉这段录音,他总觉得,江澄那天的歌声里有阳光的温度。

 

美好总是逝去的,美好总是源源不断的,阳光是温暖的,炙热的,薄凉的,却因为过于炫目,而仿佛可以对抗全世界的无情与无意义。

 

那天他鬼使神差的把录音传上电脑,通过广播让整个校园都听到了这首歌,心底既有一点窃喜,又有一点舍不得。分享美好无疑是一件令人快乐的事,可是独占美好,更令人向往。

 

周一他走了一节晚自习的神,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下课时前桌的金光瑶转过头来,故作高深问道:“爱情三十六计里,最好用的是哪一招?”

 

三好学生蓝曦臣认真严谨地审题:“这是脑筋急转弯吗?”

 

金光瑶用圆珠笔敲了敲他桌上的书堆,说:“我这是认真提问,用心笔记。明年就毕业了,我要在走之前给学校贴吧留一份永远的‘精品帖’。”

 

“《论如何毕业分手不被挂贴吧》?”蓝曦臣用余光瞥了一眼斜后方趴在桌上睡觉的聂明玦,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金光瑶从他的眼神里读出来预感兄弟要劈腿的痛心疾首,“啧啧”两声说:“那大猩猩要去考军校,我才不跟他搞异地。异地不是分手就是绿,懂吗?”

 

“你可以千里送。”蓝曦臣一本正经的说,一边用非人类的速度转笔。

 

“你错了同志,我要去读财经,以后跟他官商勾结。”金光瑶拍拍他的肩膀,“传你个经验,青春期谈恋爱呢,要么沦为流氓,撩完就忘;要么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蓝曦臣顺了一下思路,诧异道:“你不是不异地吗?”

 

“我没说要异地。”金光瑶小心翼翼瞄了聂明玦一眼,后者补觉不动安如山,前面传卷子过来他都没反应,“我之前说如果异地就分手,他跟我冷战了一个月,老子年纪排名都上了一百多个名次。等他报考那天我再告诉他我报去他想上的军校那个市,你说他会不会很感动?然后以身相许非我不可?”

 

蓝曦臣接过他传来的卷子,叹了口气,抓了一把重点:“早恋耽误学习,古人诚不欺我。”

 

“你这就不懂了吧,这叫为爱而战,懂吗!”金光瑶指点江山式洒完墨,上课铃也响了,高三学生素质绝佳的开始自动做卷子。等放学之后,他那两个勾搭在一起的好兄弟不知怎么冰消雪释,又并肩走向小卖部。

 

聂明玦脱下校服外套兜在金光瑶头上,忽然想起什么,回过头来,对他说:“昨天聂二来班里说有事找你。我刚想起来。”冷战确实是一件很消耗脑力的事,更何况金光瑶的威胁让他觉得慌乱,高三压力本来就大,人生轨道再翻个跟头,那就太不是滋味了。

 

蓝曦臣点点头表示了解,又对看过来的金光瑶比了一个“ok”,表示自己会保密。聂怀桑没接着找他,估计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他回头发个短信问问就行。

 

谁知道睡前,蓝曦臣接到了一个神秘的电话。

 

“您好,请问是广播站的蓝曦臣学长吗?”对面的声音有点矫揉造作,听着很不舒服,因为就女声来说,太尖细了一点。

 

寝室已经熄灯,查寝老师刚走,蓝曦臣窝在被子里不敢大声说话,低低“嗯”了一声。

 

“上周六广播站放的《为你写诗》真的太好听了呢!好喜欢江澄学长啊!”那边说完这句,不知怎么停顿了片刻,有一点朦胧的杂音传来。

 

蓝曦臣好笑地等着,也不吭声,就听见对方接着说:“人家好崇拜江澄学长,好想要那首歌的mp3啊,蓝学长能不能给我呢?”

 

蓝曦臣放轻了呼吸,小声说:“不行。我也没有mp3。”

对面停了一下,声音急了起来:“那那首歌你怎么播放的呀?蓝学长不要说谎哦,说谎的人要吞一千根针。”

 

蓝曦臣在秋末冬初的被窝里出了一身白毛汗,仔细想了一下,才回绝到:“确实没有,如果我说谎,就让我天天吃泡面。”

 

说罢他挂电话关机,一气呵成。信口而来的谎言,不知道骗了谁,反正没骗到自己。愧疚感油然而生,他才意识到偷录江澄的歌,播放出去,都没有经过江澄同意,是他太沉浸在自己的欣悦里了。

 

或许我该去道个歉。蓝曦臣想。

 

另一边蹲在厕所捏着鼻子打电话的“美少女”魏无羡,苦哈哈地皱着脸说:“我这么萌他居然挂我电话?”

 

江澄站在他对面,一脸难以置信:“魏无羡,你真是‘恶心过了保质期——恶心坏了’!”

 

为了不打扰其他舍友休息,他们也没有继续打电话。总有种此路不通的感觉,他们两折腾半天,连问题本源都没见到面。

 

江澄不死心,想方设法去广播站逮人,谁知道蓝曦臣只有周六当值才会过去,其他时候根本见不到人。上次去高三三班试水,砸出了一个洪湖水浪打浪,江澄也不敢轻举妄动送人头了。

 

周二学校举办的篮球赛开始了,校运会的时候篮球场还没修好,就没能举办篮球赛。学生们不愿意放过这个机会,向校领导申请。秉承着“赶鸭子运动,能壮一个是一个”的理念,校领导们欣然拍板。

 

这是场年级赛,各年级内部决出两支队伍,六支队伍再抽签。

 

江澄和魏无羡因为参加篮球赛的事,没能继续追查音频,周五休息一天,周六决赛。正好是高二八班和高三三班角逐冠亚军。

 

周五体育课两个人还是跟队友打了一场球,大汗淋漓地去小卖部买水,江澄脱了校服外套挂在肩上,突然想起来今晚要交的练习题没写,便打算买一桶泡面回宿舍,吃完赶紧去教室补。

 

泡面货架前站着个人,校服给他穿出一丝不苟的架势,正在认真挑选泡面口味。

 

江澄看他犹豫不决太久,随口推荐了一个:“这个白椒牛肉的好吃。”

 

那人愣了一下,温和的笑起来:“谢谢,不过那个我吃过。”

 

“那这个红烧排骨也好吃的,不辣。”

 

“那个我昨天吃了。”

 

“……金牌卤蛋呢?”

 

“……前天也吃过了。”那人不好意思地笑笑,随便拿了一桶,跑去结账了。

 

江澄那句“你怎么天天吃泡面”刚卡到扁桃体,只好诧异目送这位泡面哥离开。他越想越不对劲,总觉得这人分外眼熟。但自己有限的记忆力里明显就没有这个人大写加粗下划线的一格,直到魏无羡啃着鸭脖过来顺嘴调侃他:“江校草你杵在这儿干嘛呢?为小卖部当形象宣传大使吗?”

 

“啊!刚才那人是蓝曦臣啊!”江澄灵光乍现。

 

校草这种生物,是属于“哥不入江湖,但江湖总有哥的传说”级别神秘剑客。从高一开始江澄就听说高年级有一个校草,惊天地泣鬼神的帅,但从没见过。偌大一个校园,他又不是有心去寻找,哪怕擦肩而过也不认得人家。

 

“十佳”初赛的时候,现场评委里有一个坐在最旁边的人,他唱歌的时候有点紧张,没敢仔细看。走之前匆匆扫了一眼,出来后魏无羡告诉他,窗外扒着的这一排花痴都是为了看校草,他才后知后觉。隔着人山人海又望了一眼,看见那人垂头打分的样子。

 

江澄夜里翻来覆去思考这件事,觉得有点不对劲。他们给蓝曦臣打电话,想问出音频的来源,蓝曦臣一口咬定说没有mp3,还发了个不痛不痒的誓。

 

可按今天超市邂逅来说,难不成他真的在天天吃泡面?就因为在音频的问题上说了谎?

 

不管如何,还是要当面问个明白。

 

周六傍晚决赛,班里能去加油的都去了,蓝曦臣也不例外,还特地找人替他放广播。他混在人群里,试图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聂明玦和江澄两个人颇有点“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架势。低年级面对高年级,在公平竞争的模式里,总会有一股子牛犊不怕虎的冲劲儿。

 

金光瑶坐在蓝曦臣身边,盯着球场上的动态半天,突然侧头说:“高二那小子怎么老看你?”

 

“嗯?”蓝曦臣有点心虚,“没吧,你看错了。”

 

“他不是江澄吗?‘十佳’冠军,歌唱得挺好听的,欸,上周六广播站不是还放了他的歌……哪来的?”

 

蓝曦臣沉默了许久,答非所问地说:“他是唱歌很好听。”

 

金光瑶直觉里面有事,欲言又止,跟着班里的拉拉队喊起加油。

 

比赛以“高三年级成功捍卫尊严”为结局划上圆满句号,江澄累成臭豆腐干子,瘫在球场边不想动,魏无羡受不了一身汗味,先跑回宿舍洗澡了。

 

他身边的人走得七七八八,忽然感觉有个人坐在自己身后的台阶上,给他递了一瓶水。江澄抬眼,滋溜一下坐起来,拧过头去,表情堪称狰狞:“蓝曦臣!”

 

送上门来的罪魁祸首摸了摸鼻子,不太自在地避开他的眼神,“听说你在找我?”

 

“可不是吗,学长。”江澄邪笑了一下,语气洋溢着不怀好意。一般这种口吻,接下来不是挑衅,就是告白。

 

江澄和蓝曦臣之间隔了一个掉漆皮的铁栏杆,他沾了灰的校服外套挂在上面。江澄站起来,扯下校服,扎在腰上,一脚踩上不到腰的铁栏杆,上身前倾,眼神锁定着蓝曦臣。

 

这套审问pose摆得一气呵成,蓝曦臣微微后仰,避开一点他扑面而来的气息。刚刚结束一场激烈的球赛,江澄身上还都是汗,热气腾腾的青春气散发着,鲜活动感。

 

蓝曦臣的视线不由自主定在他额角亮晶晶的汗上,握着那瓶没送出去的水,继续装傻:“找我有什么事吗?”

 

“事大了。学长,广播站放歌那事儿,你该给我个交代吧?”江澄歪了一下脑袋,胳膊肘撑在膝盖上,吊儿郎当的痞,“我的歌,怎么能在我本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随意公开播放?”

 

蓝曦臣被迫和他对峙,心底兜兜转转,胃里也兜兜转转,全是泡面调料包里浓烈的香精味,半晌叹气说:“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

 

江澄愣了一下,没想到他承认得这么干脆,凶神恶煞的架势差点就垮了,赶忙找补了一下:“你道歉就完了吗?你知道这事儿对我影响多大吗?你哪儿来的音频?”

 

蓝曦臣老老实实交代了那天在空教室里无意听到他练歌,又有意录下了音频,并且拿出手机调出录音,诚恳问到:“我现在就可以删,需要吗?”

 

江澄舌头打结了一下,不知道是对方态度太好,还是因为本身他对这件事并没有太强烈的抵触,只是不清楚来源,“未知”通常都会让人感到慌乱。

 

“删……当然要删啊!”江澄不太高兴,总觉得就这么原谅他,显得自己很吃亏。他看着蓝曦臣面带遗憾地删了录音,冥思苦想着该怎么挽尊。

 

蓝曦臣先他一步提出了补偿方案:“我请你吃饭吧,今天周六正好可以出校门。”

 

“行。”江澄暂时也想不到更有魄力和威严的方案,只好答应。但提到吃的,他突然想起来蓝曦臣面对一货架泡面时的犹豫,忍不住问:“那什么,你吃泡面该不会是因为发了誓吧?”

 

蓝曦臣才站起来,闻言耳尖一红,瞠目结舌了半晌,突然反应过来,反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发了誓?”

 

江澄差点没咬到舌尖。他和魏无羡两个为了套消息装清纯学妹打电话给人家,这事说出去能传遍整个年级,恐怕他们在宿舍楼里要威名扫地。

 

而蓝曦臣为了一个信口雌黄的誓言吃泡面,也挺值得嘲笑的,简直就能打成个人烙印,在同学录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两个人心怀鬼胎互瞪了半天,相视一冷笑,并肩出去吃小炒。

 

这事像揭过去了,又好像蜡烛滴在纸页上,抠掉蜡也还剩个印。蓝曦臣每每看见泡面还是会觉得十分难堪,而江澄更难受点,他每天听见广播站里的人声,都觉得蓝曦臣的音容笑貌浮现眼前。

 

 

在那件事之后,每次他们在各种地方遇到,蓝曦臣由于歉疚在先而表现出来的体贴都让狂拽酷霸炫的江学弟觉得有点愧受。食堂排队让他先打啦,小卖部相遇请人家吃卤蛋啦,打球顺便给他带瓶水啦……江澄不知不觉间,收了人家太多次好处,竟然于心有愧起来。

 

魏无羡对此表示:“他觉得欠你是他的事。你这是没有得到朕的精髓,脸皮再厚点,你就拥有了一个高三的小弟,多酷。”

 

日子一晃到了期末,正式进入冬天,除了期末考试,更值得关心的问题莫过于食堂窗口居然要轮休。

 

本来就不够吃,天天都得排队,这么重要的时节居然要轮休?学生们差点闹革命。

 

校领导说因为年后高三要补课,食堂也会提前开,承包商跟学校商量了一下,决定这么给员工发福利。反正校领导又不吃食堂,这期间也只能对外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聊以安抚民愤。

 

更开心的当数小卖部,泡面销量特别好,八宝粥这种不受待见的东西也卖得不错。

 

江澄一叹三嚎地卖泡面时,遇到了买八宝粥的蓝曦臣。他晃了晃泡面桶:“学长吃泡面吗?”

 

蓝曦臣保持微笑:“不了。”估计这辈子都不想吃泡面了。

 

江澄贱撩他一下得手,放弃了乘胜追击,他并不讨厌蓝曦臣,只是觉得有点尴尬。坦白说蓝曦臣这个人很难招人讨厌,而如果他有心,让别人对他有好感也十分容易。

 

蓝曦臣三两步追上他,似乎有点为难:“广播站又收到指明要你唱歌的点歌单……”

 

“所以?”江澄扬了扬眉毛。

 

温和有礼的广播站长笑了笑,拍拍他怀里的泡面桶:“我请你吃泡面。”

 

江澄眉目一沉:“不行,你给我带一礼拜外卖!”

 

优秀标杆蓝曦臣觉得拿外卖这件事对他来说有点陌生,学校是三令五申,奉劝大家不要买外卖。可耐不住五脏庙的寂寞,很多人都会偷偷点,店家从围墙角落的铁栅栏里递过来。有些速度快胆子大的选手,能直接在学校大门的楚河汉界进行交易,和保安大爷拼腿脚。

 

金光瑶就喜欢指使聂明玦给他买外头的酱香饼,蓝曦臣偶尔有兴致,会让他捎带一份小笼包。但他本人从没去过,总觉得有一股子做贼心虚。

 

金光瑶评价说:“乖学生的通病啊,认为打破规矩就一定会走向坏的结局。愚昧,美食是人类奋斗的基石,对食物的渴望是本能,你怎么能违背本能。”

 

聂明玦:“闭嘴,你不要打扰他写英语卷子,我还等着抄他答案。”

 

蓝曦臣心里权衡利弊,觉得能换来江澄唱首歌,拿一礼拜外卖这种事简直无关痛痒。更何况只是“拿”,又不是“请”。

 

广播站又迎来一个周六,聂怀桑一推门就看见桌子上放了三个饭团,心花怒放,以为站长今天发福利。正准备拿一个的时候,蓝曦臣和江澄一起走了进来。

 

聂怀桑看见江澄的本能反应就是打一个抖,于是他的指尖与新鲜出炉的饭团擦身而过,江澄吹了一声口哨,掠走一个饭团,撕开包装袋就吃。

 

“澄哥你来干嘛啊?”聂怀桑总觉得江澄对蓝曦臣心怀叵测,偏重暴力袭击那方面,怎么看都不觉得他们两是“其乐融融”的走向。

 

江澄吃着饭团,话音含糊:“当苦力。”

 

蓝曦臣替他拉开话筒前的椅子,纠正到:“是特邀嘉宾。”

 

他看了看时间,翻开笔记本,打开音乐,准时开始播音。

 

“有人说,青春,是一场永不凋零的花火。可我们都明白,没有什么是周而复始,昙花不是,流水不是,青春在每一分秒的绽放,也都不是。哪里有什么永不凋零?有的,只是一瞬间,又一瞬间的记忆,在光阴深处,变成来往星辰。星辰之间或许会有碰撞,我们的记忆就会有些许凋零。它曾经,也是如此明艳,如花如火,如诗如歌。”

 

蓝曦臣微微低着头,凑近话筒,他垂下眼睫,节奏轻缓,念着一字一句。江澄坐在旁边,第一次离得这么近,看这张脸。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咚咚咚咚,像陌生人初次来访,敲门敲个不停。

 

多少人曾爱慕你年轻时的容颜?

 

声音如果是流水,容貌就是花,流水与植物,可以在周而复始的年轮里战胜时光,可是人不行。

 

人不可以是流水,也不可以是花草,人需得是光,才可以跨越生命,永远鲜活。

 

“我们在战胜自己的同时,就可以战胜时光。别怕它来涂改你的生命,因为,你拥有书写的能力。希望你能拥有勇气和信心,去面对人生的激流险滩,迎接明天的太阳。”

 

蓝曦臣含着笑,看了江澄一眼。

 

“下面,请欣赏特别节目,由高二八班江澄同学带来的,《一生有你》。”

 

他唱歌的时候蓝曦臣又录音了,光明正大,在他唱完之后,珍之重之地问他:“我可以保存下来吗?”

 

江澄在他的瞳孔中央看见自己,别过头去,轻轻点了一下头。

 

蓝曦臣垂头浅笑的样子堪称腼腆,保存下录音之后心音还在发抖。他算得上一个公平公开正直的广播站站长,也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利用职权放自己喜欢的歌。

 

这是第一次,用广播站的名义,完成了他个人的一个心愿。点歌的不是别人,就是他自己。江澄的歌其实也就是好听,算不得惊世骇俗万中无一,他也就是喜欢而已。

 

因为听到的时候,总会想起笼罩着钟楼温柔的夕阳。

 

 

蓝曦臣按约定给他带了一礼拜的外卖,江澄没有故意刁难人的意思,只在放晚学点,点完就发短信给蓝曦臣。

 

因为外卖的缘故,他们两这一礼拜都把手机带在身上,江澄课间拿出来还差点让老师发现。

 

蓝曦臣拿了外卖,顺路就会走到广播站,江澄在那里等他。高二高三的宿舍楼不挨着,特地送过去还要绕路。

 

“你们化学是钟老师教的吗?笔记能不能借我抄?”这天拿了外卖,江澄顺嘴提了一下,“她上课做的知识点归纳很好,我们老师太死板了。”

 

“晚自习我拿给你。”蓝曦臣说,“不过我下礼拜要统测,你下周三得给我拿回来一下。”

 

江澄拍拍胸口:“这周五前就还你,谢了。”

 

不同于江澄上门挑架式的找人,蓝曦臣过来时可谓温文有礼。全班女生都躁动了,江澄走出门时感觉背后全是炯炯灼灼的视线,嘴角抽搐地接过笔记。

 

蓝曦臣还很贴心地说:“高二的笔记从蓝色标签纸那里开始,我可能夹纸条,你小心别掉了。”

 

“知道了知道了,谢谢学霸校草,改天我请你吃泡面。”江澄忙不迭赶他,觉得校草当众散发荷尔蒙有点不好,估计明天就能收到一沓告白。

 

蓝曦臣摆摆手,一脸无奈。

 

江澄收获一本学霸笔记,魏无羡嚎咧着叫他抄完复印,独进步不如众进步,大家的“150”才是平均分的“150”。

 

蓝曦臣的字很工整,带着一点硬笔书法的痕迹,有些记得很快的地方都还看得见行楷的影子。

 

江澄翻了几页,看见他夹在里面的草稿纸,认真看了才发现,居然不是化学方程式,而是蓝学霸上课开小差写的歌词——

 

翻开油桐花手册  摘录时光的琥珀/

写一首小诗  忘了诗人的名字/

诗歌流过阡陌  你涉水而过/

白色油桐花  是青春的书签啊/

我该如何向你描述  今天阳光是什么颜色/

 

这是时下流行曲目里,热门的一首甜美系歌曲,由新晋元气女歌手唱的《恋爱手册》,江澄从同班女生们的口耳相传里听过,还一本正经地跟魏无羡讨论过,为什么“白色油桐花”是“青春的书签”,写词人是不是有病?

 

同班女生认真跟他两科普:“油桐花的花语是‘情窦初开’啊!你们都没有看过《爱情魔发师》吗?”

 

江澄怪笑了一下,蓝曦臣竟然这么酸,抄这么少女的歌词。他越想竟然越不是滋味,心里的念头在反复里越发深刻——他怎么可以抄这么“酸”的歌词?

 

他把这张纸偷偷扣下来了,还笔记的时候也没有说,只不过好像仿佛可能“不小心”夹了另一张草稿纸在笔记里。

 

蓝曦臣翻到的时候,先是因陌生的字迹茫然了一下,才意识到应该是江澄无意夹进来的。

 

江同学也不怎么认真听歌,也上课抄歌词。抄得龙飞凤舞,十分洒脱。

 

回过头来借修正带的金光瑶:“狼烟起江山北望?哟,你什么时候听起《精忠报国》来了?”

 

 

期末考试前班主任开班会,痛心疾首地拍着讲桌,控诉到:“凭什么文理班共用语数英的卷子,他们文科班不就想用语文英语欺负人吗?!同学们,不要怕他们,让我们用数学碾压他们!当然,语文英语也不能示弱!语文课代表魏无羡何在!”

 

“有!”

 

“拿个语文年级第一!”

 

“好的首长,没问题首长!”

 

魏无羡一屁股坐下来,转头就埋低头跟江澄说小话:“文科班第一是蓝忘机,他语文能考140,老头疯了吗,让我去自取其辱。”

 

江澄夹着笔笑话他:“那你答应得那么顺嘴?”

 

“气势不能输啊!”魏无羡说完就安静了,班主任嘚啵完了,留了半节课自习,提前溜了。魏无羡这才又转过头来说:“下学期高三要备战高考,我听聂怀桑说蓝曦臣要退下来了,怀桑想去争取一下站长,这下可好了,咱想听什么歌都可以黑箱了。”

 

江澄一怔,旋即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他能把起床广播的时间往后‘黑’二十分钟吗?”

 

 

期末考试后就是假期,江澄收拾了假期作业,上了顶层空教室。这么巧,蓝曦臣也在。

 

冬日的夕阳也很冷,今天风大,穿过两侧对开的玻璃窗,卷起空教室里的尘埃味。

 

“你怎么还没走?”蓝曦臣坐在讲桌旁的椅子上,好奇问到。

 

江澄耸了耸肩:“我想起来这里窗没关。”

 

空教室一般没人管,如果刮风下雨,打湿了里面的课桌椅,是会霉烂的。江澄倒没那么热心肠,他只是恰好在准备下楼的时候,看见蓝曦臣走上楼,踟蹰再三,才决定跟上来看看。

 

他关好了窗,教室里一下安静下来,蓝曦臣一直低头在笔记本上写字,直到江澄走近,才抬起头来。

 

“我听说,你要卸任了?”江澄说。

 

“是,下学期全力冲刺。”蓝曦臣说,“我想考G大。”

 

江澄点点头,背靠在讲台上,望着空荡荡的教室。他想,从此广播站里再也听不到蓝曦臣的声音了。

 

蓝曦臣从身后给他递了一张纸,写满了字。

 

“我吃过超市里所有口味的泡面,吃后感都在这里。”蓝曦臣一本正经地说。

 

江澄难以置信地笑出来,纸上记着每种口味的辣度,甜咸度,面的弹性和硬度。

 

“你这种记录在贴吧里是要加精的,我的妈。你记这些干嘛?”

 

蓝曦臣看了他一眼,说:“想让自己吃泡面也吃得物有所值。我想记得,为什么吃它们。”

 

江澄不明所以,问他:“为什么?不是因为你觉得对我抱歉吗?”

 

“最开始是……”他言尽于此,只是看着江澄,又笑了一下。突然,空荡的教室里响起一阵音乐,江澄一愣,眼睁睁看着他掏出手机接了个电话。

 

那是他唱的《一生有你》。

 

蓝曦臣简单的应了几句就挂了,他站起来对江澄说:“江澄,你想听什么歌吗?”

 

江澄笑笑:“怎么了?”

 

“认识这么久,我还没行使职权给你点过歌。”蓝曦臣合上笔记本,立在他身前,眼睛里泻出一道流光,融化冬日的萧索。

 

他眼前像花了一下,和暖光炫目时一样。

 

江澄干巴巴地说,“你都快不是站长了,而且也放假了。没有机会了。”

 

江澄的舌尖弹了一下牙齿,懊悔自己说出最后那句话。

 

蓝曦臣似是微笑了一下,叹息般回答:“是啊,没有机会了。”

 

 

寒假在拜年里过得异常痛苦,江澄甚至有点想念学校,等真的开学了,又舍不得家里的被窝。他整个假期除了除夕夜给蓝曦臣发了一条拜年短信,两个人再没有过多交流。

 

也许没有机会了,不管他心里头那点点酸涩在意是什么,不管油桐花是不是顺水漂流,也不管时间长河边上风度翩翩的少年笑容多么温柔。

 

江澄想,席女士说的对,“青春是一本太仓促的书”,他可能还来不及在这一页写下什么,就已经翻了过去。

 

这是新学期的第一天,好不容易放晚学,江澄趴在桌子上准备睡上十分钟,避开拥挤的抢饭人潮。

 

广播里响起音乐,随即是播音员的开场词。他闭着眼睛,想起蓝曦臣,想起上学期放假前,在空教室里,他追问蓝曦臣为什么把他的歌设成铃声。

 

蓝曦臣举起手机看向他,却始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头也不回的离开。

 

蓝曦臣说他吃泡面都有意义,江澄也想知道他的歌有没有意义。有些事,在特殊的时光里,有特殊的预感,像午后透过窗户的太阳光里幻觉一般的彩虹色。

 

理想化的城墙里,圈养着无忧无虑的王子公主,而城墙外,是向荒无人烟的戈壁深处,跋涉的旅人。走向大片未知需要破茧而出的勇气,长途跋涉,需要光和热。

 

多少人曾在你生命中来了又还?

 

 

高三“百日誓师”那天,整个年级要徒步走十几公里,是历练,也是决心的证明。

 

蓝曦臣像自我折磨一般,不肯停下脚步歇上一歇,三月天里太阳热度持续走高,晒得暴露在外的皮肤通红热辣,很快他的后背就被汗打湿了。

 

为了鼓舞士气,班长开始带队唱歌,他起了个调,大伙儿跟着唱。一个班影响一个班,整条公路边上,望不见头尾的人流,歌声洪亮。

 

蓝曦臣戴上了耳机,播放江澄唱的《一生有你》,他想,他们相遇是因为歌与阳光,他们道别是因为什么呢?

 

时间,或者空间?不对,歌声与阳光,都可以穿透这些东西。

 

大部队回到学校的时候,正值下课,蓝曦臣慢慢走进校门,放空了思绪,他抬头时,看见江澄走过广播站门外,手里握着一瓶水,他停顿了一下脚步,似乎是自嘲地笑了笑,又离开了。

 

 

因为分心的缘故,蓝曦臣一模成绩骤然下滑,班主任急得跳脚,询问他有什么难处。他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说:“有些想不通的事情。”

 

班主任好言关切到:“需要老师帮助你吗?”

 

蓝曦臣抿紧了唇,半晌,笑了起来:“不用,我自己会解决。”

 

“你真的想通了?”班主任不放心。

 

“想通了。”蓝曦臣说,“想得很清楚。”

 

 

 

上次高三“百日誓师”远足,江澄莫名其妙跑去买了瓶水,走到广播站门口才想起,蓝曦臣说不定都没回来,又怎么可能累了一天还往广播站钻。

 

他其实有点不甘心,又不知如何是好。

 

虚无缥缈约等于无,江澄觉得自己还是不够强大勇敢,去迎接没有结果的结果。

 

这天周六放晚学,广播响起音乐的时候,江澄还在教室里收拾东西。抽出放在课桌下那张被他扣留的,蓝曦臣抄歌词的纸,江澄扫了一眼,撕碎扔进了垃圾桶里。

 

就在这时,他因为靠近外阳台,而更为清晰的听到了广播里的声音。

 

“……下面,有一位匿名的同学,点播一首《恋爱手册》,送给高二八班的江澄同学。”

 

江澄一个激灵,班里的同学已经开始嘘他艳福不浅了。

 

甜美的女声让江澄浑身起鸡皮疙瘩,他甚至已经想象到了千里之外在饭堂的魏无羡对他的嘲笑声。

 

江澄实在受不了,心脏七个隆咚锵地闹腾起来,脚不打顿冲到广播站推开了门,在里头的社员战战兢兢看清他,伸手指了指上面。

 

“他说如果你来找,就让你上顶楼。”

 

江澄傻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社员说的是那“点歌人”,连忙用“神八”升空的速度冲了上去。

 

果不其然在顶楼空教室前,看见蓝曦臣。这人装神弄鬼了一把,此时反而置身事外的样子,还好奇地问了一句:“你怎么来了?”

 

广播里的歌还在播,江澄咬牙切齿,生怕自己绷不住面部肌肉就要笑出来,他问:“我来请教一下校草同学,《恋爱手册》具体内容是什么?”

 

蓝曦臣状似思考了一下,认真回答他:“不能吃泡面。”

 

“为什么?”江澄走近了,还喘着气,死死盯着他,不想错过任何表情。

 

蓝曦臣认命似的叹了口气:“因为吃泡面总会想起你。”

 

江澄“嘶”了一下,牙酸得不行:“还有呢?”

 

“不能把你的歌设成铃声。”这次不用他问,蓝曦臣自动解释,“因为会在整个假期听到的时候被反复折磨,忘不掉,也放不下。”

 

江澄弯起眼睛,手已经被他牵了过去。

 

“你这是‘恋爱手册’吗?我怎么觉得像教导主任写的?”

 

蓝曦臣老实说:“还有一条最重要的。”

 

“什么?”

 

他捏了捏江澄的手,眼睛里仿佛有初春溪流反射来的阳光:“早恋影响学习。”

 

 

“可是,没你,影响积极性。”

 

 

【完】

 

 

 

第二天,“高三校草点歌戏弄高二歌王,二人约战顶楼空教室”的八卦传遍整个学校,据知情者称,当时江澄气急败坏,嘴里说着“老子弄死他”就冲上了顶楼。

 

而对面教学楼的目击者也看到两个人在空教室前争吵,一言不合还动起手来。

 

虽然最后两个人并没有真的大打出手,但双方必然积怨。

 

两代校草之争呈现出你死我活的架势,曦澄二人不合的传言也得到了证实。

 

关于此事,理科班文言文小王子魏无羡,作为江澄的室友,做出了这样的点评:“好言自口,莠言自口。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真完啦】

 

*

《为你写诗》——吴克羣

“多少人曾爱慕你年轻时的容颜/……多少人曾在你生命中来了又还/”《一生有你》——水木年华

“他们说生命就是周而复始。可是昙花不是,流水不是,少年在每一分秒的绽放与流动中,也从来不是。”《少年》——席慕蓉

“青春是一本太仓促的书”《青春之一》——席慕蓉

《恋爱手册》——我瞎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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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过来时路,雾深不见树。